Wednesday, March 19, 2014
生命不器 - 吴韦材 (转)
旅居新环境快半年了。有朋友来看我,看到宽敞的楼房及楼下的健身房和泳池,笑说,“难怪你喜欢住这里,舒服,宽敞,生活花费也明显较低。”然后又接着说,“不过这里治安好像不太好,危险吗?”
我说:“我见过也住过治安比这里更危险的地方;纽约,里约热内卢,哈瓦拿,约翰内斯堡。一个地区安全与否就看你如何去适应它及如何调节自己生活。世上很多地方都不安全,活得机警些,感觉敏锐些,也就能减低危险指数。”
但我真的喜欢多元化的大空间。开着部小车就能东来西往,要很昔日怀旧的老华人感觉可直上槟城,要一点异域情调可横过主干山脉到吉兰丹哥打峇鲁看当地风筝及蜡染手艺,要沉静冷一下可到金马仑住几天,要回味一下阿马逊河热带雨林,开车过了文冬就能到哲兰图的河边渡头,搭一趟船就能深入沙盖土族的原生态环境。
古书云:君子不器。但我远远还没达到君子的修为,所以我只能说:生命不器。我会一直努力使自己的生命不是一只仅有某种固定容量或仅有固定用途的容器,唯有把自己生命视作不是任何容器,甚至不是任何东西,那么我才能放飞我自己。
初时我还怀疑新住处刚好是坐落在一个特殊磁场上。住在这里精力真的特别充足,想法也特别多。能心情专注地看书,也能废寝忘餐地作画,能有足够时间计划如何把健康搞好,也有足够时间与朋友畅谈更深入的各种想法。这里空间舒缓,平坦,放松,但并不是沉闷、单调、慵懒。这里空间与时间,绰绰有余让我重新回到审视自己生命的状态,看自己是否能再有所开悟吗?看自己思维是否能有所增益吗?且不论是否有其所获,能沉静下来回归到自己,那就已经是生命能进行内视及观照自己的大好机会了。
我可以承认这是我自己争取回来的幸运。
其实人的生命算到尽也不过三万多天。这还是活到90岁的天数。一般人60多70岁也就算平均长度的人生了。除去10岁以前的少不更事。再除去三分之一时间在睡觉。难得的生命其实很短。谁都有权利去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生活的空间。然而人一出世就有多项附赠品:肤色,姓氏,国籍,性别。一个人类要还原到自然生命本质的状态,在这个越来越捆绑人格及生活方式的当今文明里,要一意孤行,也不容易。
每当看到天天忙着右手赚钱左手就得乖乖分派到维持模式化生活的无底洞去,我真的很难告诉这些人他们只是一直在重复着一种代价消耗行为——除非这种行为就是他们认为最适当的选择,除非这种行为能让他们觉得因此不至于被边缘化而沾沾自喜,除非他们觉得实在再也没自己想做的事好做了,或者觉得这就是只能做的——意思就是,认了命了。那无话可说。
那天看到美国一位艺术家的创作,很震撼,真的很震撼。他所有的塑像都置于海底,人们要潜到水底才能看到作品展览。他作品全部是腐蚀的、泡至肿胀的生活即景:人们麻木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人们昏睡在床上,人们在排队抢购,人们在浴缸里起不来,人们在餐桌上庆祝至休克……海底下沉静,参观者可以把这股安静看作思维的压力并促使自己在水底好好深思。或者也可以陪着这一切再往下沉,沉沦的后现代物质文明,静静躺在海底,上来之后,回到家里,重复一切,周而复始,消耗剩下来的日子。
当人的生命被逼到只能装下某种集体命运,那么,生命就只能剩下模式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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