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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January 13, 2014

林其米:挨年近晚


澳洲漫画家Michael Leunig画过这么一张漫画:一个男人百无聊赖地陷入躺椅中,瞪着电视荧幕上的日落景象发呆,同一个画面,其实就在窗外。我也画过这么一张漫画:一个灵 修导师和他的信众围坐在草坪上,灵修导师口沫横飞,述说着天上的月亮有多么多么美丽,他的信众听到如痴如醉,没有人留意到,一个人也没有,月亮就在天上,不声不响照着这个荒谬的人间。
  昨天隐匿提起她在网络上读到这段文字:“坐在有河的露台上我才发现,原来淡水这么美!但是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非得要有人伸手给我们看,我们才能看见?”我想起了那两张漫画,以及一件往事。那是2004年12月末尾,海啸还没有袭击南亚,我还没有学会 “Tsunami”这个字,我还在印度中部某个偏远山区的克里希那穆提中心,一个人住在树林里,天天走路,走很多很多的路,或者猫在自己的小屋里看书。
  偶尔从书中的世界抬起头来,发现屋外灌木丛中有一只,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造型十分奇特的鸟,非常惊奇,惊奇到近乎害怕的地步。那种害怕,现在回想起来,就是老人家常常说的“敬畏”吧?惊奇和敬畏,皆是因为对这造物的杰作一无所知。我是后来翻查鸟类图鉴才知道的,这种鸟叫做戴胜……咦,我怎么讲到这里来了?
  有时候我会去图书馆借用电脑上网。有一次收到一个朋友的电邮,她兴致勃勃地告诉我,她正在读奥修的书。我不喜欢奥修,他不过是灵修游乐园里的一只鹦鹉,我连提都不想提他的名字,我绕过他,我回信说:“你不需要任何人伸手指给你看,才知道月亮是这么美的……”
  再怎么要好的朋友,再怎么亲密的关系,也不能够视为理所当然,忘了保持适当的距离,一不小心就会闯进对方内心的布雷区。彼此时不时在细细碎碎的小事情上互相践踏,一次又一次地,一点又一点地,动摇着两人建立在误解与成见上的交情,有一天,忽然就整个地塌了下来。
  这些,当年的我,根本不懂。直到今天,我也还是没有学会,到底应当跟人保持多少距离,才是适当的。似乎跟不同的人,须要保持不同的距离。算了,做人做到这么绑手绑脚,倒不如做回自己,就算这样会失去所有的朋友。真的还在乎彼此的话,就从废墟中重新爬起来吧。否则,就从彼此的尸首跨过去,分头过各自的人生。
 

 (摘编自新加坡《联合早报》 文:林其米)  2014年1月9日





他又说了我心中的话了
我想认识他
也不想认识他
有些事留在幻想里
比较美好



1 comment:

  1. 肥料善良

    喂喂,泰國瑪雅兒童藝術劇場嗎。

    那個到處栽種樹林和花草的城市,去年五月,我到那裡去施肥,把栽製,操縱木偶的一套技巧傳授一群孩子。瑪雅,是一個已經湮沒的民族。瑪雅,在泰語裡,是幻覺的意思。不過,我們希望做的,不止於製造幻覺:我和另外三個朋友常常在城市的貧民區裡,在農村的田野上,在廟內,在籃球場中央,與我們小小的人偶一起搭起一個皮影王國。

    頌薩。幹哈 (SOMSAK KANHA)泰國啞劇大師 ,你好嗎,大家都想念你。

    我們如今生存的社會,小孩子,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培養起理性與邏輯思維,許多兒童樂園漸漸廢棄。所以,我們都希望瑪雅兒童藝術劇場是這麼的一個空間,讓小孩子想像的動物探出奇異的觸角,畫一只吞了大象的蛇,然後大人們說:這是一頂帽子。

    就叫你 Toy 好了,大家都習慣叫你 Toy。

    我和其他的朋友曾寫了一個故事,叫做《折磨孩子的五十種方法》。折磨孩子的方法,是為了警惕家長,老師和社會:想想看,你是不是在折磨孩子?許多父母,要求孩子按照自己的意願長大,就像在操縱着無數隱形線段,上演一出提線木偶劇。但那些木偶都沒有生命。

    你知道嗎,我們成立了一個組織吶,叫 Toy 肥料廠 (Toy Factory Productions Ltd)


    我們第一次上演木偶劇時,每個人都怯場 : 選擇搞皮影和木偶,也是因為我們都太害羞了,不願讓觀眾看到自己的身體。於是,我們把自己寄寓手中的角色。無論製做或者操縱方法,我們的靈感,都延自傳統的傀儡戲。最古老的傀儡戲傳統的發源地可能在印度。《拉梅雅娜》,這篇古老的印度史詩,仍可以在Jawa 一帶的傀儡戲裡發現,追朔。傳統的傀儡以皮革製造,Jawa 使用水牛皮,土耳其使用駱駝皮,中國和印度用驢皮或者羊皮。我最喜歡 Jawa 的皮偶。這些皮偶,頭部仔細雕縷,獸皮以植物染料染色以後,花紋和肢理的色澤鮮亮玫麗。偌大的一個皮偶,除了支柱外,雙手各有一支細竹棒,就在皮偶下方垂直操縱。操縱傀儡的人,在布幕後面盤腿而坐: 頭部後上方有盞油燈,燈光穿過皮偶顯現影子,就投映在布幕上。

    為什麼叫肥料廠呢,哈哈。

    然而現在,我們卻是用幻燈投影機把傀儡的影子投射在白色的帆布上了。栽製傀儡的材料,也不限於皮革,厚紙皮啦,布啦,鐵線啦,繩段啦,甚至椰殼都可以用來扎做一個個人偶。這些人偶,甚至可以只有數寸,平貼在幻燈投影機上,透過燈光的投射,傀儡就可以在布幕上活動起來了。用鐵線扎做一個傀儡的骨架,糊上紅綠兩種顏色的玻璃紙,再剪下兩片,也是紅綠各一。貼在眼鏡的玻璃上,透過這幅眼鏡,我們目擊傀儡在布幕上產生立體的視覺效果,偌大的一個傀儡,彷彿就要從布幕上走下來。

    我們都是一塊塊善良的肥料哪。

    那群孩子後來自己也成立了一個藝術劇場,叫做 Toy 肥料廠。我問他們,為什麼叫肥料廠呢,其中一個孩子說,我們都是一塊塊善良的肥料哪。我因此笑了起來。這一塊塊肥料,都有大膽的想像力,足以賦予他們手中的傀儡強壯的靈魂。 Toy 肥料廠的成立宗旨數則,其一是隨遇而安,這一個我喜歡;我也喜歡另一則,尊重小孩的意願。小孩,事實上,也包括了那些永遠長不大的大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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